前言
鳴…其實不喜歡在這樣的夜裡遊盪
我指的不是人，而是心
我不清楚有沒有人了解這種感覺
不過，我猜這就是貓貓口中所謂的『悲觀論調』
其實不盡然是悲觀啦
有時候我還蠻愛這種感覺的
雖然懶懶的提不起勁
但有種酒醉後的暢快
我什麼時候開始上癮的
什麼時候開始發現這種感覺的
這些事，等到那天情緒、心情到了，我再寫出來吧
今天要來分享的，是一份回憶…
話說，認識我的人應該有聽我說過
我爹在我十歲那年去逝的
那，在他去逝之前，他是做什麼的
我應該很少提吧…
一來…是因為我還小，忘的差不多了
二來…是我很不想去想起我爹
印像中的他
很沉默，很穩重，當初家裡有背付債務
身為長子的他，二話不說，整個背下來，至他去逝，沒聽過他半句怨言
他兩個弟弟若發生爭吵(就是我二叔跟三叔啦)，通常也是他做調停
小的時候，我爹那一代三兄弟其實是分居的
三不五時偶爾兄弟們會聚聚，我也不記得到底都討論些什麼
我總是說，我們家是四個小鬼頭一起長大的
這個小時候…其實也差不多好像是從我小二開始吧
在那之前，我童年都幹了些什麼
坦白講，我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
我記得的
是我爹總是默默的工作
白天
在家裡工廠裡工作，自己當老闆跟員工
頂多沒事請幾個朋友來幫忙
大部份時間，都是我、我妹、我娘在幫著處理的
做什麼呢？
其實，我家小時候是賣垃圾袋的(沒想到吧XD)
那時，不論有什麼事要找爹
總要到廠房
爹總是一個人做在機械前默默的工作
我偶爾會去他身邊玩
做自己的事
但，我真的很不常跟我爹交談
就連他去逝後
我也記不得幾件他曾經做過的事
白天要工作，爹已經夠辛苦了
但晚上，才是爹賺錢的時候
小學時，晚上看不見爹娘是很正常的事
因為爹娘大概都開著貨車，去夜市擺攤去了
那時還小
因為爹娘總是臨晨三、四點才回家
孩子不能那麼晚睡，所以，都不讓我們跟
但每個星期三，是唯一的例外
星期三晚上的夜市，在離我們家不遠的地方
有個姑姑還住在那附近
我們過去了，時間晚了，姑姑們還可以抽個空載我們回家休息
所以，小時候的我，非常期待星期三的到來
因為，那是難得我可以跟在爹娘身邊的時候
幫他們工作也好、自己拿點錢逛逛夜市也好
可以出去玩，總是難得的
爹是個很節省的人
也很沉默
但可以跟在他身邊
其實小小的我，非常高興
那時的自己，很習慣自己一個人拿著十塊二十塊，在夜市裡閒逛
打打彈珠、買買點心
對小小的我而言，就是非常開心的一個夜晚
那條夜市，其實就小小一條街
跟台南的花園、小北比起來
其實連一半都不到
但對我而言，那條街，那個時候
就是天堂
有好吃的，有好玩的，
累了，倦了，就回到爹的攤位
看著爹娘，幫忙叫賣個幾聲
聽著爹的顧客說『哎唷、你的小孩好懂事喔，這麼小就懂得幫家裡的忙』
小小的我，心裡就會浮起一陣自滿的感覺
還會故意用很不甘願的語氣說
『我才不小呢，我可以從一數到一百呦』
小小的我，認為一到一百就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數字了
若我爹聽到我說的話，難得的，笑笑的摸摸我的頭
我就會好開心好開心
但爹在想什麼，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
或許，現在稍稍有點體會爹當時的心情
但他愛我嗎？我真的不知道
其實他應該很愛我
但他從來不說不表現
『不要造成別人的負擔』
記得就是爹告訴我的
小時候的我，似乎很得寵(叔叔嬸嬸說的)
我自己也記得
爹要去進垃圾袋的原料時，總會記得帶上我
他不問在學校怎麼樣，也不怎麼跟我說話
但我很喜歡跟在爹身邊的感覺
坐在他的車上，看著床外的風景
每次每次，都覺得很新鮮
小時候的我，晚上很不喜歡乖乖睡覺
有個壞習慣
總要爹用車載我出去晃個幾圈，我才會在車上慢慢的沉睡
再讓爹抱著我，回床上
其實我都知道
但我喜歡爹抱著我的感覺
喜歡爹身上的煙味、喜歡在爹的車上
喜歡爹在我身旁
小時候的自己很建忘
常常會忘記帶東西
總會打電話請家裡的人幫我送過來
家裡的人都很習慣了
有一次，家裡的人似乎都沒空
頭一次，爹幫我送藥包過來
看著爹在教室外面，有點驚慌失惜的感覺
我覺得好好笑，也覺得好開心
還有一次
自己在家裡看租回來的錄影帶
當時是夏天
坐在窗台上很涼
家人總是說『不要這樣，很危險，快下來』
我總是不聽
有一次，就這樣，我從二樓的房間直接摔到一樓
事後聽娘說
爹當時嚇的臉都青了
急急忙忙的抱起我
衝向醫院
但在我住院的時候
陪著我的總是娘
爹還是回到他的工作之中
小小的我不禁抱怨
爹呢？
慢慢的…爹的身體開始變差了
最後…爹病倒了
晚上常常看不到爹…因為他在醫院
偶而可以回家休養
換來的就是半夜常常聽到娘的哭喊聲
還有救護車緊急開到我家，送走我爹的情景
那時床單上的一抹紅、地上的一攤血
常常讓我不知所措
爹是那樣的沉默、堅強
怎麼只是短短幾個月，原本就瘦瘦的身體就僅剩一層皮連在骨上了？
娘說，爹是因為作息不正常外加抽煙喝酒才會生病的
有一次過年，爹不能回來吃年夜飯
我從碗櫥裡拿出一付碗筷放在桌上
我記得有這個習俗
但那時的我相信，明天、或後年
總有一天，爹會坐在我身旁，拿起這付碗筷跟我們一起開開心心的吃年夜飯
但對小小的我而言
爹開始慢慢的消失了
星期三的夜市沒有了
家裡也不擺攤了
機械賣了
廠房也出租了
娘轉任現在工廠裡的技術員
生活就這樣開始不一樣了
爹成了一個在醫院裡我三不五時要去探望的一個人
但每次看到爹，他總是笑笑的
爹在痛苦的時候，娘總是不讓我看
而爹看到我的時候，他也總是不展現痛苦的樣子
過年沒辦法陪我們吃年夜
沒辦法給我們紅包
爹會抱歉的跟我們說『明年補雙倍』
我則是裝懂事的回說『爹快點回來就好』
爹呢？
一點一點…漸漸的…消失了
我開始沒辦法任性了
晚上沒有人會載我出去閒晃
哄我睡覺
叔叔們搬回這個家
爺爺奶奶、叔叔嬸嬸總是告訴我
『你媽媽只剩你了，你要加油，你是家裡的長孫，要多陪你媽，讓讓你弟弟妹妹。』
爹的感覺不見了
最後爹去逝了…
其實想想，爹當時真的為我做了很多
但小小的我，總認為爹心裡沒有我
爹去逝後
我的生活持續的轉變
要讓弟弟妹妹
要成熟、要懂事
要堅強
平時不能對弟弟妹妹大小聲
假日還要帶一下堂弟堂妹
小鬼頭要帶小鬼頭那小鬼頭就不能是小鬼頭
小鬼頭是帶不了小鬼頭的
小大人才有辦法
如果有人讚我懂事、聽說、乖巧
娘就會很開心
我跟弟妹們爭吵
長輩則會說『做老大的，讓一點又怎麼樣？』
我沒辦法反駁，也不知道怎麼反駁
我讓，我忍、我吞
我學習、學會包容一切
小時候的導師評語，導師們總會讚我善良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善良
但我不想看到爭吵
不想看到我娘傷心難過
爹去逝後
有一次，早上了，娘沒有出來幫我們弄早餐，跟我們說再見
我跑去娘的房間
娘抱著綿被、流著淚
我跟娘說『爹還在呀，在妳的心裡，在我的心裡』
小小的我，其實不懂這句話的意義
我不知道我從那看來這句話的
我只希望，可以安慰我娘
我娘的淚，一滴一滴的流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
從那時候開始
我常常在想
如果我成熟一點、我堅強一點、我懂事一點
我娘或許會開心一點
慢慢的，別人的痛，會變成我心裡的痛
上大學後經歷了一些事情
我變成在想
為什麼我只能付出『廉價的關心』？
是不是我再堅強一點、再懂事一點、再有能力一點
我身旁的人就不會難過、不會流淚？
我開始不能接受自己弱小
不能接受自己無力
不能接受自己抱怨，我不能抱怨
別人的淚、別人的傷
別人的爭執、衝突
都讓我害怕，也讓我自責
為什麼我不能阻止？
我要變強
我要長大
我要更有能力一點
只要我夠堅強，夠獨力
夠有能力
我就可以阻止別人的傷痛了
我是這麼堅信的
我開始學會『絕對』的價值觀
定出自己『絕對』不能接受的舉動
我要做到，我相信我能做到
但當我…自己犯自己所痛恨的罪
我錯亂了…
為什麼我會這麼做？
我明明發過誓，不能讓這些情型發生的
我明明發過誓，絕對不做這些事情的
為什麼？
為什麼我阻止不了我身邊的人的淚？
上個周未在台北，跟貓貓聊了很多很多
跟這有相關的
有關於關心的
有關於一個朋友該做的
回台南後，也跟蕃茄聊了一些
或許我可以不要這麼執著…
或許…我真的可以
今天
晚上在房裡待不住
興起了自己去夜市走走的念頭
腦中開始慢慢的浮起一些回憶
從大學時代所經歷過的事情開始…
慢慢的…眼前的景色回到當初那條小小的街
那時的我，即使一個人走在陌生的街道我也不害怕
現在的我，在這種充滿人的地方反而會恐慌…
看著身邊的景色
我突然想問…爹呢？
古城的夜、熟悉的景色
一個人的漫步…
打開了回憶的鎖…
這個城市、這個夜市
沒有爹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